白脸愚哥 第八集 七嘴八舌
簸箕湾村。
午后时分,几声蝉鸣之下,传来二由儿含混不清的唠叨声:“千辛·万苦,供出个二百五。二百五,玩艺儿大,一个赛俩三!”
师奇路过,听了很是心中好是恼火,不由地上前掐住二由儿嘴巴子,喝问道:“胡嘞嘞,谁教你的?”
“没哪个教。”二由儿捂着掐过的嘴巴子。
“瞎说,没人教你会?”
“是,是听来的,不信你问小辫子。”她指向同行的小伙伴。
小小年纪的小辫子点点头做了证。
“胡嘞嘞,你知道那是谁说的啥?”
由儿摇摇头,又问“是说的啥呀?”
“你,还问哪!”
“人家不知道嘛!”
“说出来羞死你!”
“晤!”
“不准再再胡咧咧了!”
“嗯。”
“再胡嘞还掐你!”
“晤。”二由儿老老实实地应诺。
师奇声音嘶哑、脸发红、满嘴长火泡,走路也乏力不稳当,显然病痛在身。二由儿应诺后,顾不得其它,忙忙离去。
见师奇走去,二由儿竟诡异地一笑,又撼荡着哼哼起来,不过换成“二百五,大学大,风风火火回老家,哎哟图个啥?”
两个小伙伴朝着大柳树走去。
大柳树下,七爷、二老晃等几个人在玩牌,六奶、四婶、二旦妈、由儿妈、吴嫂几个人或看热闹、或闲聊。师愚没选上村长,更成了人们的话头:
“现在的年轻人怪怪的,好多行事让人想不通。就说师愚这孩子在食品厂干的好好的,却说不干就不干了,跑回村子来争当村长,这不是瞎胡闹吗?”
“是呢,那厂子虽小,毕竟有个事由儿。这下可好,村长没当上,小厂子的饭碗也丢了,真不知他还往哪儿跑!”
“还能往哪儿跑啊,怕是他自己都已经糊涂了!”
“人哪,都得认命。命运不济,走哪儿都遇上坎,跌跟头。我都替师愚这孩子担心,这可咋个好?”
几个老娘们你一句、她一句地议论着师愚,二由儿、小辫子两个含着哼哼‘哎哟哟,图个啥’而来。
“别哎哟了,你过来!”
二由儿规规矩矩地立在她妈面前,小辫子站在她身后。
“你脸上这是咋的了?”
“是--”刚吐出一个字就顿住了。
“她摔--”由儿身后的小辫子小声地也只冒出两个字又咽回去,声音小得没引起哪个理会。她又拍拍二由儿显然是跌倒后还留有的土。
“说呀,你脸上是咋弄的?”由儿妈紧紧地叮问。
“是,是师奇姐掐的。”二由儿显得有点儿委屈。
“掐的,她为啥掐你?”
“因为--”二由儿好像不敢如实回答。
吴嫂端祥了一下道:“哟,这是啥掐法呀,不是掐腮帮子,都快掐到脑瓜门上了!,
说掐的?由儿妈也纳闷,但她还是追问:“说,为啥掐你!”
“因为,因为我胡嘞嘞了。”
“胡嘞嘞--你胡嘞嘞啥着?”
“就嘞嘞大学大,回了家着。”
吴嫂道:“噢,是说师愚大学大到了家吧?”
二由儿点点头。
“是呢,大学大回了老家,让我们二由儿都觉得稀奇了呢!”
“就为这,她师奇咋这霸道啊!”由儿妈不由地上了情绪。
“是啊,他大学大回了家,图个啥,还不让问问啊--你从头给嫂了说一遍。”吴嫂拉住二由儿道。
二由儿有点怯怯地:“我要再说这话,她说还掐我。”
“有嫂子呢,她不敢。你说给我听听。”
二由儿迟疑了一下,道:“我就说:千辛万苦,供出个二百五。二百五,大学大,风风火火回了家,哎哟哟,图个啥?”
“唔,说供出个二百五,是不大好听了点。可千辛万苦供你念大学,不在外面求做大事,倒跑回老家来,图个啥,我们二由儿问的对呀!”
由儿妈道:“这话原不会是她个憨丫头能说来的。告诉我,谁教你的。”
二由道:“没人教我--是听来的。”
“听来的--你从哪儿听来的?”
“好像是三兔子他们嘞嘞过。”
“三兔子他们?”
“不信你问问小辫子。”
小辫子又一次点点头做了证。
吴嫂道:“哼,三兔子最爱编排人,这顺口溜只能是出自他的破嘴。”
玩牌的七爷搭话了,道:“不管谁编排,都会想问问他师愚回来到底图个啥。”
师老梗道:“图啥,这还不清楚,图个饭碗呗!”
吴嫂不爱听了,道:“瞧你说的,好歹人家是个大学生,还用跑回簸箕湾来图饭碗,也说得人家太掉身价了。!”
“不是我说他掉身价,是社会发展的注定变化。”
“哎哟,还注定了--说话好像长知识了!”
二旦妈也打趣地:“是长知识了,说话都少了簸箕湾的土味道了!”
吴嫂更显嘲讽地:“可惜身上还冒着土气。那不土不洋、酸不拉叽的话更让人听了不受应!”
“你,你们--”受了嘲讽,老梗站起来像要发火,立脚不稳,差点歪倒在一直未言语的退休老联社主任身上。
“嗳,坐下坐下,急个啥,有话慢慢说嘛!”说着老主任拉了老梗一把。
老梗带着情绪地:“她俩说话太没大没小了!”
吴嫂笑嘻嘻地:“对不起呀,老梗爷爷。也是呢,你说师愚那话确有点难入耳。”
二旦妈也嘻笑地:“是呢,哪那多的注定变化啊!”
老主任道:“老梗兄弟说的不错,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,变化是太快太多了。”
老梗有理了:“我说的本来不错嘛!”
“有人帮腔了,瞧你得意的!”六奶也递上一句。
老主任接着道:“说起变化,你们也该有闻、有见、有感受。”
“我们一个农村妇女,能感受个啥呀!”
“是啊,就知道还是一天烧三遍火,做三顿饭罢了。”
老主任道:“这话就有点不实在了。”
二旦妈道:“成年到辈子也走不出簸箕湾,少见识能说不是实情儿?”
吴嫂道:“我们见识少,倒是愿意你们见识多的人多讲点外面的稀奇呢。”
老主任道:“要是这样说,那咱们就讲讲--大学生走出校门的情况变化吧。”
“那好啊!”
老主任正了正身子道:“曾几何时,大学生一走出校门,国家就发给一个到大城市、大单位的铁饭碗--”
“是呢。冲这,才越有那多年轻人拼命往大学里挤。”
“但很快,情况就不断变化了--”
“噢!”
“随着走出校门的大学生越来越多,分配去的城市、单位,由大到小,直至不再分配,变为自谋职业。现在,自找饭碗也不那样轻易得到了。”
老梗得理地:“看看,由发给铁饭碗到自找饭碗不容易,是不是掉价了!”
吴嫂道:“这只能说得饭碗情况变化了,不能说人家身价变了。”
老梗坚持地:“饭碗都变化,还不是身价变样儿了?”
吴嫂也坚持地:“那当然啦,听说现在提拔干部,更坚持要大学文化。要说变,你说说这是怎样的变了?”
“那--那--”老梗没那出个反驳理儿来。
老主任道:“吴嫂说的也在理。不过,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境遇确实变化了。”
“境遇变化,咋个变化了”吴嫂追问。
老主任道:“你听说过臭老九这称呼吧?”
吴嫂道:“听说过,以前臭老九是有知识的人,是被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。”
老主任道:“臭老九就包括着大学生。由从前也就是改革开放前的臭,被专政,开放后变为‘天之骄子’,提干的必须条件,这可说是地下天上的变化了。”
“晤,地下变天上去了,听着都感到惊奇呢!”
“惊奇吧,再给你们说个具体的惊奇事儿。”
“好啊!”
“说起来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,咱县换届,机构人员调整,县直单位里凡有大学文凭者,几乎全提为或正或副的科局长--”
“噢!”
“更出奇是,县里一个小选厂厂长休假在家,一天傍晚正帮家人喂猪,突然小汽车开到他家门口,来人亲切地称呼他‘张县长’,说接他去开会。县太爷的官帽子突然间落在了臭老九的头上,凭啥呀?就凭他大学生身份。”
七爷道:“副县长的高帽子突然天降,而且还说是‘常务’的,我也曾听到过这个传闻。”
老主任道:“这件事那时几乎成了典故,差不多满县城皆知,满县城人感到惊奇。”
“事情出奇,不由得人们不惊奇了!”
“而且这以后出奇的事儿可说是一个接着一个。”
“噢,一个接一个?”
“是,大学生县太爷之后,不久很快又出现了大学生修鞋匠、大学生保姆--”
“突然听说大学生去修鞋、当保姆,不只惊奇,好像有拧耳朵的感觉。”
老主任也感叹地:“是啊,刚听说大学生修鞋匠、大学生保姆时候确实感到接受不了。紧跟着,又有了大学生村官、各业大学生个体户。很快,世上360行,几乎行行都有了大学生的身影,也全没了惊奇了。”
吴嫂道:“大学生多了,干啥都有了,干啥人们都能接受了。”
二旦妈道:“即使以后出现大学生乞丐,也不稀奇了。”
老主任道:“这没准也有可能!”
老梗又像逮住理了,道:“说来说去,大学生的身价还是降了!”
老主任摇摇头,道:“不能单说成降。”
“不能单说是降?”老梗显得不甚了了。
老主任道:“官从一品到九品再到品外,社会从最底层到塔尖,都有了大学生身影,你说说是升是降了?”
老梗也摇头道:“我说不好。”
六老奶奶说话了,道:“还说啥呀说,都扯到塔尖上去了,再扯怕要上天了!”
吴嫂道:“是呢。话是由师愚回来图饭碗说起的。不论大学生身价是升是降,说图个饭碗也太难听、太委屈人家了。”
老梗道:“那你说个好听的,他回来图个啥?”
吴嫂道:“还用我说呀,好多人都听说了,他是老支书请回来的,一块儿创业的。”
“噢,图创业,太动听了!”
“不只名声好听,掉下来的身价一下子又升到天上去了!”
“哼,名声好听有啥用,一个白面书生,跑到穷光蛋村来创业,凭啥呀?就凭是大学生这点本钱--瞎胡闹罢了!”
“还有老支书坐阵呢!”
“老支书坐阵--他短时间能治好病回来?”
“就算是能回来,这样一老一少能创出什么名堂来,瞧着吧!”
“一个重病离开了村,一个村长没选上,没戏了,还瞧什么瞧!”
七爷、梗爷、二老晃三个你一言、他一语地说得让人心头发凉,由儿妈、二旦妈不由得发出感叹:
“该说是我们簸箕湾人没人情儿,多给师愚两张票,他也不会落选了!”
“是啊,簸箕湾人显得太抠唆了!”
七爷不赞同了,道:“你们说反了,不是我们抠,是他师愚没点人情味,没选上,自找的!”
吴嫂道:“你是说师愚没当上村长自找的?”
七爷道:“不错,不说也像有的村100元买张选票,多少也得意思意思,有点表示!”
吴嫂冷笑地:“你的意思是他师愚为当村长也该出点血吧?”
七爷道:“那当然啦,还想当官,还不肯出丁点儿血,现在哪还有那美事啊!”
吴嫂道:“哼,你这一句话,把人全说得一钱不值了!”
七爷道:“我可没这个意思,要说人不值钱,只能是我老七一文不值了!”
师老梗搭话道:“要我说呀,他师愚没当上村长,不是一两样原因,跟我老梗一样,太直也有关系。”
“他得咋个不直法啊?”
老梗道:“比如,他也知道簸箕湾光棍多,你竞选时许愿光棍都能娶上媳妇,或者能都让吃上肘子,保准都投他的票了。”
“噢!村长是当上了,可事后都跟他要肘子吃、要媳妇睡,可咋个应对啊?”
“这还不好办,就说还没到时候嘛!”
“没到时候,没到啥时候啊?”
“没到兑现时候呗。可以说等三五年后、或者七八年后、或者说是得七八十年后--”
“啊!七八十年后差不多都去见阎王了--你老梗一点不梗直啊!”
“我直不直不说,你以为为当官说瞎话、许空愿的没有啊!”
“是有,使啥招儿的都有。虽说簸箕湾人老实厚道,可也不该愚弄家乡父老啊!”
老梗诡辩地:“不是我要他这样做,不是说他没当上村长的原因吗!”
“要我说呀,师愚没选上村长,是选举日子没选对。”为了引人注意,五爷站起身来搭上一句。”
“看看,还要涉及到神鬼,原因更复杂了!”
“说到神鬼也不是我迷信。”
“噢,不迷信--那你说哪天选才对他有利啊?”
“我说,要是今天选,他不是少而是多一票了。”
“为啥今天选他准多一票?”
“因为我就换成投他的票了。”
“噢,这又是为啥今天选你才投他的票?”
因为--我刚刚吧嗒出点味道。”
吴嫂故意显得厌烦地:“五爷你属牙膏的吧,说话还等着挤呀!”
“怨我呀,不等我一直说下去,你们老挤我嘛!”
“你还有理了,我们不挤,吧嗒出啥味道,你一下子倒出来吧。”
五爷老迷糊像长了身价,来神地:“师愚不是说成立公司,同舟共济吗--”
吴嫂没有搭言。
“我越吧嗒越觉得多一样好处--”
没人再挤他。
也不等着挤了,接着道:“师愚说以土地为基数入股,说即使不干活,也可以按股分得粮食--”
“干活可以挣工钱--多劳多得--是职工,也是股东--发挥特长,打特长工,还可以到公司打临工--吃住在家,孩子老婆问题、老人问题、家里外头两头顾、顾不了,不安心,难扎根问题--还有扣大棚、增收……还有,同舟共济,咋也会比八仙过海有利缩小贫富差距--还有,还有--”
不用挤,五爷简直是竹筒倒豆了。
吴嫂道:“这些个,师愚在竞选演说时好像都说到了,当时你没吧嗒啊?”
“当时没认真,没当回事。到今个才吧嗒出味道来。”
“噢,得要时间,慢慢才能品出味道来呀?”
“人老了嘛,迟钝了嘛!”
吴嫂道:“咳,理不理会别人的意思,可不仅是年少年老问题!”
二旦妈道:“是啊,啥事情都不像吃饭那么容易。”
吴嫂道:“还有呢,师愚说舞好龙头的道、融资参股、发展二三产业的道儿等等,也得认认真呢!”
五爷道:“是还要认真吧嗒的。”
玩牌的二老晃丢下手中的牌,转过身来道:“选都选完了,再怎么吧嗒也马后客了!”
“那,觉得好像对不住师愚呢!”
“有啥对不住的,没选上村长,对他未必不是好事!”
“你说啥,没选上好像还是好事?”吴嫂听了有点意外。
“不是我说是好事,我是听来的。”
吴嫂更感叹了,道:“咳,这师愚回来是咋的了,现在更是七嘴八舌的,说不清了!”
二老晃道:“有啥说不清,我看,就老梗哥说的,回来图个饭碗最实在。”
吴嫂冷冷地:“你看,你是多伟大的干部啊,跑这儿给大伙儿下结论!”
二老晃道:“说话不能凭官大小,得凭理据。”
凭理据,不来回晃荡了?”
“当然凭理据,而且我的理据还多呢!”
“喝,还越说越牛了!”
“牛不牛的,先听我说呀。”
“听着呢,快说吧!”
二老晃晃了晃脑袋,道:“如今大学生在外找饭碗,尤其是铁饭碗、好饭碗不容易了,有理据吧?”
“你的理儿不是多吧,快接着说吧!”
二老晃接着道:“回簸箕湾就不一样了。他师愚毕竟是簸箕湾生、湾簸箕湾长大的。即使全村人都不关照,还有亲妈呢。我敢肯定,她邬姐肯定自己不吃,也会给他师愚口饭吧。”
“什么,一个大学生等着由老妈碗里分口饭吃,把师愚说的这等可怜,你觉得你的嘴太不是嘴了!”
“我不是说他可怜。你别小看我们簸箕湾粗米淡饭,但碗里的玉米糊儿可说是天下少有的呢!”
“玉米糊天下少有?好像你是说是师愚回来是冲着碗里的玉米糊儿了?”
“或多或少也得说有点。因为簸箕湾的糊不仅好吃,还能让人长寿呢。”
“好吃还长寿?”
“这一点不含乎。说好吃,首先是我们做糊儿的白玉米好。”
七爷附合道:“我们自产的白玉米是好,市场上你买不到。”
“七爷说的对着呢。我们吃的白玉米是簸箕湾人的特供,你便是跑遍天津、北京的大小市场也买不到。”
吴嫂撇撇嘴,道“自己种那么一点点留给自己吃,可不是特供!”
二老晃接着道:“不只是原料好,还有簸箕湾人做糊儿的手艺巧。尤其冷天气里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糊儿,会立刻觉得全身热乎舒服。”
七爷又道:“一点不假,这话也说的实在。”
二老晃更加得意地晃晃脑袋,接着道:“还必须要说的是,这白玉米糊儿称得上咱栗乡的特色小吃。听说咱县新上台的县太爷每天早跑大街上去找玉米糊儿喝,据说就是为了长寿。”
“你就瞎白话吧!”
“你不信啊,没听说吗,凡是超百岁的老寿星,都是常年喝玉米糊儿喝出来的。”
吴嫂挺严肃地:“没听说过,我今天头一次听你白话。”
“这话不是我说的,是大北的大老师说的。”
“大北的大老师?”在场者都疑惑了。
“这你们不懂啊?”
老梗道:“我是不懂,你问问他们谁懂啊。”
吴嫂道:“说话故意卖弄玄虚,他也不想让你听董!”
二老晃再晃晃脑袋,道:“这有啥不好懂的,现在不是实兴什么都听专家教授的吗,大北就是大学,大老师就是专家、教授嘛!”
老主任听罢笑了,道:“真有你的,还弄个大北、大老师来了!”
“还有呢--”
吴嫂打断地:“行了行了,还有不知你还大出个啥来。老梗叔说师愚回来图饭碗,你给晃荡成图喝玉米糊儿--糟改人哪!”
六老奶也插言了,道:“是呢,晃荡半天你都是在晃荡师愚呢!”
“好,好,我说话不中听,不说了,听你们的,好吧?”二老晃呜金了。
六老奶道:“也该让我说说了。”
吴嫂道:“是啊,早该让老奶说了,我们也是想听听老奶奶的高见呢!”
六老奶正正身子,道:“其实,我也纳闷师愚这孩子为啥回来呢。后来想想,觉得他人品好、心地善良,没准也是回家为照看老娘呢。”
“噢,回来为照看老娘?”
“是啊--也许还不单单是为老娘。”
“不单是为老娘,那还有啥缘由啊?”
“还有啥缘由--我总说,大城市有什么好,到处人山车海,到处拥挤,我看着心里都烦!”
“噢,是嫌城里人挤呀!是说你自己嫌挤,还是说师愚嫌挤呀?”
“你说呢,别以为世界上嫌挤的人就我一个!”
“唔,六奶你说的好!”
六老奶接着道:“我是说,别看北京街道宽、马路直,可看电视你看路上的汽车像成串的蜗牛,车行还没蜗牛爬的快,真要是有点紧事,你着急冒火去吧!”
“是,不用说坐车的,看着的都急!”
“就冲这,我说他北京还没有我们簸箕交通方便!”
“噢,北京的交通不比簸箕湾了--高,六老奶您见识真高!”
“我就不明白,为啥有那么多人拼命往北京里挤。听说北京快要扩大到十圈圈了--”
老主任笑笑,道:“那不叫圈圈,叫环路。”
“管他叫啥呢,敢说圈越多,京城里人越多,想想我心里都觉得挤的慌。”
“哎呀,都挤到老奶的心里去了!”
“是觉得心里都不舒服。便是分钱不要,在北京白给我一套楼房我也不去。
“白给一套都不去,说这话你是因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!”
“哼,不用太小看我农村老婆子,别以为北京住高楼的哪都好,都吃甜葡萄,就那人挤人挤劲,再甜的葡萄,我也不想吃!”
“唔!啊!”
“高,高!”
“六老奶实在是高!”
“没想到小山沟里一个干巴老娘儿有这般境界!”
褒也好、贬也好,吴嫂、二旦妈、七爷等人好一通哄抬。
六老奶好像有点不高兴了,嗔怪地:“我说话不过是实打实儿,高啥高啊,笑话我老婆子不会说话呀!”
吴嫂搂住六老奶道:“别误会,你的话的确实在。是啊,外边有什么好,城市里有什么好,有好也不是哪儿都好!”
二旦妈也接上茬道:“是啊,我们小山村也不是处处都不好。再说了,邬姐也快七十出头儿的人了,辛辛苦苦一辈子,身子也大不如前了,跟前需要儿女照看了。”
吴嫂道:“要说呢,虽不能衣锦还乡,回来给老娘端盆洗脚水,陪老娘说说贴心话儿,也是尽孝呢。”
二老晃晃了晃脑袋,讥讽地:“哼,他回来尽孝,也只能够端盆洗脚水!”
七爷道:“一大溜儿学念完了,竟是回家端盆洗脚水孝敬老娘,也忒出奇了!”
二老晃道:“有啥出奇的,没听说吗,有背老娘上学的,有背老娘打工的,还有背老娘行医的。邬姐走不稳路了,师愚背老娘下地干活嘛!”
“回来背老娘下地干活--高,高,实在是没顶儿的高--”七爷立起来拍手叫好,没顶儿的高字没容出口,不小心歪倒在二旦妈身上,二旦妈顺狠劲推了一把:“你一边高去!”
“妈哟--”七爷跌倒在地。
“二旦妈你--”七爷爬起来拍打身上的土。
“一边拍打去!”
“哎哟--”七爷拍身上土又碍到六老奶,她顺手抄起老娘婆遗落没拿走的大烟袋锅狠敲到他屁股上。敲痛了,七爷痛叫着咧开嘴,埋怨道:“你--你们俩个好狠哟!”
“过街大老鼠,你自找的!”二旦妈说罢还在嘻笑。
“哎哟,七爷大老鼠喜欢自找委屈受了!”吴嫂也嘻个没完。
“看哪,大老鼠的屁股--哎,不,是七爷的屁股都打出大包了,六奶你悠着点啊!”
大伙儿都跟着嘻嘻哈哈凑热闹。
六老奶又对二老晃道:“悠着点,你同样欠收拾!”
二老晃故作惊讶地:“哎哟,还要收拾我,我也没惹着你呀!”
“哼,你们嘴巴上长刺,说话不留德性!”
“哎哟哟,这话是从哪儿说起呀?”
“从哪儿说起,刚刚你俩个一唱和,说师愚回来是为背老娘下地干活,说只能是端盆洗脚水孝敬老娘,还不觉得损人哪!”
“啊--啊哟,老嫂子你不是说师愚回家来照看老娘吗,我也是跟着你的话音顺下来的呀。”
吴嫂道:“是不该我当孙媳妇的说你们,可你们说话不往好里头跟,偏往歪里顺,白的顺成黑的,好事变成坏事,岂不是更可恶!”
“啊哟,还加上更字,好像我们比可恶的人还可恶!”
“是啊,厉害了,我们要是再不小心说走了嘴的话,孙媳妇给师强的家法怕都要抬出来了。”
七爷、二老晃又是一唱一和。
六老奶道:“就凭你两个说话嘴上不留德,还不该尝尝家法呀!”
吴嫂道:“是想不尝呢,只是没人给豁免牌!”
七爷道:“咳,我们没有德,又没有牌,只有不说话了。”
二老晃道:“不说话、闭上嘴,由着老娘们随便专政吧!”
老主任笑笑道:“你俩是该歇歇了,六奶奶刚刚开个头,你俩就耍了这一阵嘴皮子,把她精彩的的论述打乱了,多可惜啊!”
“咳,这好办,都打住,只听六奶奶的。”
吴嫂道:“六老奶,不准别人乱说了,都听你的呢。”
六老奶正正身子,道:“也不用抬举我,我是还要说呢--”
“说吧说吧,都听你的了。”
“也不是我说师愚回来孝敬老娘好,没看到啊,这些日子电视上天天讲要关心老年人,常回家看看呢!”
“哎哟,电视上的话老奶奶也当真哪,那不过是哄小孩不哭罢了!”吴嫂道。
“那些话是哄小孩不哭?”
“是啊,有哪个人拿空话当回事?”
六奶老不以为然地:“咳,人老了都成了老小孩了嘛!当不当回事不说,反正我听了觉得满身都舒服。”
二老晃憋不住又笑了,道:“看看,这个电视人真行,哄老小孩还哄出这大成效来了!”
七爷憋不住,道:“老年人听了是舒服,可你觉得这话实在啊?咱簸箕湾的年轻人大多数外出打工,远的离家万八千里,要他们常回家看看,那不是--不是屁话吗!”
二老晃又道:“就说你孙子远在广东打工,离家六七千里,你舍得他为回家请假误工,舍得他花上千元路费,挤上挤下的路上受罪啊?”
“在外辛辛苦苦挣两钱不容易,谁舍得乱花啊!听来话好听,不是说给咱农村老百姓听的了!”六老奶感叹了。
二旦妈道:“也不光是打工人家族做不到,书念成了,远走高飞了的更做不到。”
吴嫂道:“是呢,就说咱乡卫生院吴大夫两口子吧,就一个女儿,供她大学毕业了,也是学医的。吴大夫两口子满心希望女儿留在身边工作,也为她在县里、市里卫生局、医院都下了好大功夫,但白费了心思,女儿跟同窗伴侣最终还是飞到南方打拼去了。
要女儿常回家看看,老俩口做梦都不容易。”
老主任也有话了,道:“飞到南国毕竟还在国内,咱县东北坝村有个独生儿子,学习成绩特别突出,大学毕业突出到加拿大去了,还娶了洋媳妇,入了外国籍。家里老娘整天张口闭口的‘加拿大’像得了癔病。”
二旦妈也感叹了,道:“农家孩子念了大学,有出息了,有几个不是远走高飞的!”
二老晃道:“天高任鸟飞嘛!”
“鸟儿是尽情地飞了,可留给老爸老妈的只有没完没了的思念和牵挂?"
“那就背着老爸老妈飞嘛!”
“你见过有背着爹妈飞的呀?”
“噢,好像不见过。”
“要这样说来说去,师愚回来还是好样的了。”
“好什么好,四年大学还不如不供他了!”
“那为啥当爹当妈的千辛万苦也要供儿女念大学呀?”
“为孩子有出息,改变命嘛!”
“孩子命运改变了,老爹老妈在家可是更孤苦了。”
“那就不飞,回家陪老爹老妈嘛!”
“哦,能飞也不飞了--照你这样说,是飞起来好还是不飞起来好啊?”
“都好,都不好。”
“好、不好都给你说了,你就来回晃荡吧!”
“别让他晃荡了,让让位吧!”正当二旦妈、二老晃两个你一句、他一句的演说二簧,有人提示了一句。
“让位?”二老晃发现看了一眼走来的老娘婆,不知他是什么心态,‘哼’了一声,二话没说,起身就走了。
跟着,六奶奶、老主任也走了。邬姐、愚婶刚走来又走了。
老娘婆光着膀子,胸前挂着个小红肚兜儿,摇着个破损了的巴蕉扇,扭动着肥大的屁股走来。两个松松的大么么交替着露出,像是在争艳。
老娘婆一屁股挤坐在聋爷身旁,差点把聋爷挤下坐石,没办法只得让出地方自己靠边边坐。
老娘婆还没坐稳,就大嗓门地:“我娘家侄儿的侄儿大学刚毕业,就分到广灯了。”
“什么什么,分到哪儿了?”刚巧三兔子赶集回来,放下推车子上前发问。
“广灯!”老娘婆加重了语气。
“啊,广灯--这灯是啥样灯啊?”
“什么啥样灯,告诉你,是大城市、广灯市--你兔子耳朵大,却啥也不闻!”老娘婆语气里带着对三兔子的蔑视。
“噢,我是啥都不闻,不过我只听说有个广东省,没听说不家个广灯市啊?”
“广灯就是广灯市,你二百五!”老娘婆舌头不好使,灯怎么也变不成东。而且她好像也分不清楚省和市。
“噢,对,对。广灯就是广灯市,你都把我广灯成五百二了!”
三兔子嘻嘻哈哈地笑说着,众人跟着嘻笑。
老娘婆也跟着憨笑。笑过后又大声地:“笑啥笑,告诉你们说,还把他老妈也接去了广--灯。天天吃高楼、住眼窝,那才叫有出息呢!”
“吃什么,住什么?”三兔子紧盯着追问。
“吃高楼、住眼窝!”老娘婆像是教导小学生。
“哎唷,这吃高楼的嘴巴子好厉害呀!还让老妈住眼窝,谁家的孩子这有出息呀?”不知啥时候来到老娘婆身后的四婶问。
“噢,老四家呀,快坐我这儿--”老娘婆忙不迭地让坐,同时用肥胖的身躯挤推聋爷挪地方。
聋爷坐大石头边边上本来已是不稳当了,老娘婆狠忙用力,聋爷竟被挤翻在地。老娘婆顺势也摔压在聋爷身上,大屁股正对着聋爷的嘴,‘嘟、嘟’地放了两响。
“哧--”众人不由得都笑起来。
聋爷本身小力微,被压着动弹不得。老娘婆体胖又别住了腿。两个你推我搡地挣扎着,很是滑稽。
众人只顾笑,看热闹,说俏皮话,没人上前掺扶。
“两响儿,这回聋爷拣着便宜了!”
“别忙起来呀,老祖奶奶还有昵!”
聋爷急了,照老娘婆大屁股扇了一巴掌。
“哎唷,打我--你瞧好儿吧--嘟、嘟嘟儿”随着话音,老娘婆一调屁股又是两响。
“哈哈!哈哈哟!”
“今个聋爷可闹着了!”
“便宜都着了聋爷了,可别撑着啊!”
大伙儿嘻笑,老娘婆落坐地上也笑,只有聋爷笑不出,苦着脸挣扎立起来。
四婶不笑了,出手拉住老娘婆伸出的救援手,费力地拉拽,老娘婆顺势立起来,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。又忙不迭地给四婶让坐:“多亏了孙媳妇,你快坐!”
“别给我让地方了,你还没告诉我,谁家的孩子这有出息,让老娘吃高楼住眼窝呢!”
老娘婆忙忙答道:“说的是我娘家侄儿的妻侄儿,大学一毕业就分到了广灯,很快把他老妈也接了去,吃高楼、住眼窝,人人都夸他有出息,天下少有。”
“噢,他这个老娘确是天下少有的能耐。”
“不是,不是说他娘能耐,她儿子是大学生,是说她儿子特有出息。孙媳妇你弄颠倒了。”
四婶冷笑着哼了一声,道:“我颠倒了?能吃高楼、能住眼窝里去的人,怕是神仙也没她这大本事,老祖奶你说呢?”
“嗯--嗯--”老娘婆像明白又还没明白。
三兔子道:“你把喂猪的石头槽子说成大馒头,还别人颠倒了!”
“去,去,一边蹦达去,老娘懒得理你!”
四婶道:“老奶你想想,不是我把儿娘的能耐说颠倒,是你把给老娘吃和住的物件说反、颠倒了。”
“唔--”老娘婆还是没太明白。
四婶笑了,又道:“什么眼窝啊,八成说的是燕窝--”
“唔--”
“燕窝能吃,不能住,而且是晏席桌上八珍,咱普通老百姓吃不起也吃不到的菜肴。”
这回老娘婆象是全明白了,嘻笑地:“晤,晤,还是你说话让人爱听。”
“别抬举我了,我说话直,常常让人不爱听。”
“爱听,爱听。你是--是什么来着--喏,想起来了,是真理,爱听!”
四婶又哼了一声,冷冷地:“费这大劲把这项高帽子栽给我一个农村妇女头上,不怕用过了劲啊!”
“没事,没事。你人好,我敢说你放的屁都是香的。”
“哎哟,四婶的屁都香,那快给老祖奶放几个吧!”
哈!哈!哈!
三兔子起,大伙儿又都笑起来。
四婶绷起脸道:“你个兔小子来这儿显能耐是吧?当心让你不开心!”
“哎呀,四嫂,我怎敢跟你寻开心,我只是跟着老祖奶说顺了嘴。”三兔子忙向四奶解释。
老娘婆站立起来,急急地申辩道:“我那话的意思是她四婶人缘好,走到哪儿都受欢迎,说啥话都让人爱听。我兔小子歪八字嘴,好话也得让你顺臭了!”
“你老娘婆嘴不歪,跟屁眼差不多,说出来的话本就带酸臭味嘛!”
两个人斗嘴,老娘婆从没斗赢过三兔子。有四婶在场,再怎么着她不敢耍无赖。
此刻,她真有点浑身不自在。
“老娘不更(跟)你们说了!”说着扭动大屁股而去。
“哼,还她娘家侄儿的妻侄儿,八杆子都划拉不上的亲戚,纯粹是动话瓣给人听呢,只是邬姐走了。”
“专门当着瘸子说短话,是这号人的德性!”
“是呢,这个老歪婆还没张嘴,好几个人都走了。”
“我看她在村里就畏惧你,四婶你要是早来一会儿,她也不会乱嚼舌头了。”
“四婶,跟你娘家侄儿说说,拘留她几天,她就老实点了。”
四婶笑笑,道:“也许老祖奶是有点舌长嘴厌,说话常常无意识的就会得罪人,其实她的心并不是很坏。”
“也说的是,要也要是心顺了,不管需不需要,她都要给你搭上把手儿。”
“再说了,人家不犯事,哪能随便拘留人哪!”
“是呢,也别光说老太婆嘴歪,也得说师愚这孩子脚步不正道。说不好听点儿,像个驴粪球似的,外表上是个光亮的大学生,内里好像缺心眼似的!”
“不是缺心眼就是缺良心,总之说他心态不正常。”
“是呢,不说也让吃住高楼,能接老娘去城里喝碗粥,也算是他给老娘一点回报了!”
“邬姐本是个明事理的人,不求回报也则罢了,却任由儿子乱来,她好像有点犯傻了!”
“哼,回报--少干点蠢事,少让老娘听闲言碎语就是好的了!”
正当人们议论师愚娘俩个热闹的时候,村头大喇叭响了,呼叫起二旦来:“二旦你在哪儿,听到广播马上开车到三爷家来!”连连呼叫好几遍,显得很是急迫。
二旦妈疑惑地:“让我们二旦开车快去三爷家,三爷有啥急事啊?”
吴嫂道:“为娶孙媳妇,三爷正翻房子,可能缺东少西了,让二旦给跑跑呗。”
“就是要给他跑跑,也不用是这样急迫呀!”
“是呢,刚才大喇叭呼唤得好是急迫呢!”
二旦妈、吴嫂正说着,蹦达过去的三兔子蹦达过来,道:“还不急呀,三爷家出大事故了。”
“啊,大事故--出啥事了?”闲聊的、玩牌的,闻听全张大了嘴巴子,盯住三兔子问情由了。
“脚手架倒了,包括师强伤了三个人,师愚伤最重。”
“师愚最重--伤没伤到性命啊?”
“伤不伤到性命谁知道,没听到大喇叭广播吗,反正送医院去了。”说完他便兔子似的蹦达了。
“咳,刚刚还在说他工厂的饭碗丢了,村长没当上,要是再把小命丢了,那可实在太惨了!”
“这三爷也不想想,翻盖房找师愚,这不是乱点兵吗!”
“是呢,你写写算算找师愚,这泥水重活儿他哪干得了!” .
“也别怨三爷,能干泥水活儿打工的打工,外出的外出,不乱点兵还能有啥招儿?”
“也说的是,现在咱农村啥活儿,啥事情都得瞎凑合,只是师愚倒霉,事情全把他凑到点子上了!”
大柳树散场了,人们四散而去。
二旦妈走经师奇家门口,突然师奇推车从院里冲出,差点儿撞上二旦妈。
“你站住!”还没等师奇骑上车离去,随着一声吆喝,师奇妈也急急追出来,伸手拉住车的后座架。娘儿俩个你推她拉地争执起来。
“今天无论如何不让你去!”
“今天我一定得去!”师奇用力推车挣脱。
“不行,便是死了我也不能让你去!”师奇娘更是死死拉住车子。
“去不了,我宁死!”
“哎哟,都说这样狠话,你们娘俩个这是咋的了?”二旦妈上前拉住师奇,吴嫂拉住师奇妈。
“告诉大妈,你要去哪儿?”
“--医院。”师奇不无无奈地只答了两个字,噪音嘶哑。
“看这孩子,脸这样红,满嘴唇火泡,她在发烧呢!”
“我没病!”
“哟,烧糊涂了吧,没病去医院干啥的哟?”
“我没糊涂,去看我哥。”
“晤,你也知道他出事故了--”
“但不知我哥伤到啥程度。”师奇嘶哑的声调中显得很是焦急。
吴嫂关切地:“可你自己在发烧,无论如何,得先顾顾自己啊!”
“哼,同道同行,何言先顾自己!”
“唔,同道同行--”几个人一时全未明了这四个字的含意。
“你确实在发烧啊,挺着会严重的。”
“我说了,我没事!”
“别逞强了,严重了会要命的!”
“要命--要是我哥伤重了,我要了命更好!”师奇说话显得有气无力了。
“啊--这是说啥呢!”
“好像中邪了呢!”师奇的话再次让人不解其意。
师奇妈恳求女儿了:“师奇,你听妈一句,你刚刚吃了药,需要静养休息啊!”
“我只要去医院。”
“哎呀,即使你不关乎自己身体,也得顾顾名声,不能给人说出闲话来呀!”
“什么,看我哥去会有闲话--现在没功夫理会无聊。我再叫一声妈,恳求你松了手!”
“妈不能松这个手!”说着更拉紧了车子。
“也罢,我步行!”师奇冷的松手丢开车,疾步而去。
师奇妈拉车还在用着力,猛然问松手还车,车随人一块儿跌倒在地。吴嫂、二旦妈忙忙一个扶起车,一个搀扶人。
“气死我了,气死我了!”师奇妈站立不稳,混身颤抖。
二旦妈道:“儿大不由娘,都这样,由着她这一回吧!”
吴嫂道:“婶子你别急,师奇年轻,去也应该的!”
正说着,师奇老爸走出门来。二旦妈道:“你来的正好,快把他老婶扶进去。”
“你这是咋的了--”师奇老爸刚伸出的搀扶,吴嫂却把自行车推给他,道:“老叔,先别搀婶,师奇去医院了,刚刚走,你快把车给她送去!”
师奇老爸接过车,扶住迟愣着。
二旦妈道:“还是侄媳妇来的快,送车子去打紧。师奇这孩子病的不轻呢!”
“她说话有点怪怪的,像是中了邪气。”
师奇爸道:“她是像中了邪气,师愚没选上村长,好像是她落选了。两天了,不说话不吃饭,也不出屋。”
“那更该送她去医院看看。”
老头儿还迟疑着不动,去是不去,还没拿定主意。
“等着谁批准哪,还不动弹!”
“快去!”二旦妈和吴嫂一齐发令。
“嗯。”师奇老爸这才推车上路。
“哼,回头算帐!”师奇妈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话,也拍拍身上的土,转身进了院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