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情呼唤 连载(八)
(67) 南北石庄之间不足半里路,很快就到。孟柯接过来,边走边说:刚说好他们等会儿过来,不想他们队上来了汽车,接机场人去队部开批判会。通知上晚班的人已经上山去了,我也赶紧让小外甥女跑去叫你们。你瞧,就这么个空儿。
石干地:哎呀,晚一晚,又麻烦啦!
孟柯:他们在家等着呢,见了面,不说别的,直接说事,抓紧时间。
(68) 说着走进一家小院,走进屋内。油灯下,立着班长乙和苦苦求寻的眼镜技术员。他三十左右岁,戴一副眼镜,一副书生模样。
乙班长:对你老很抱歉。别的不说了,不过得事先声明,今晚我们技术员说的只不过供你参考。你采金无论出什么事,我们技术员不负任何责任。当着辛庄社员的面,你得表个态,不然,我们免谈。
石干地:我表态,我应该表态,无论有什么事,与技术员和任何人无干,全由我石干地一个人负责。不过,等采出金来,我第一个来答谢技术员,答谢你们各位的关照。
技术员:那不必。
乙班长:好啦,抓紧时间,说吧。说着走了出去。
石干地:年初你们地质队一撤走,我们就组织人接着往里打,快四个月了,还不见矿,社员着急,我更着急,就来求教来了。
技术员:你们进尺多少了?
石干地:从洞口算,足有十六丈了。
技术员:十六丈,
石干地:啊,白费了好多力呀!
技术员:实在,我只能是估计着说。
孟柯:那也好,你快给说说。
技术员:至今打不到矿,可能有两种情况,一是那一带地质构造比较发育,可能是遇到断层。
石干地:“断层”--他显然不懂什么是断层。
技术员寻找着什么,见孟坚正用纸条卷旱烟,他要过纸片,撕开又对上,又平斜移开。他边动作边说:这纸片好比是金矿脉,如果这矿脉平移断开,这叫平移断层。如果洞子正好打在断开处,自然就见不到矿了。
石干地:那咋知道是打没打在断层上?
技术员:断层带的岩层常常比较破碎,你回去在三十到
石干地:破碎带,石英颗粒,擦痕--
技术员:擦痕就是岩石断裂磨擦后的痕迹,一般地说石面光滑,有条形道道。
外边汽车嗽叭响。
石干地:技术员同志,我是真盼望你能够去一趟给指点指点。
技术员:那不可能,至少现在不可能。你回去仔细观察洞壁,别在往里打了。
汽车喇叭又叫,乙班长急急地走进来:说完了没有?
技术员:该说的都说了,只能说这些了。
乙班长:那好,赶紧走--对石干地--对不起了,司机着急了。
石干地三人只好随着走出来。乙班长掩上门,急急而去。
(69) 清早,也不过三四点钟的光景,石干地与孟坚老俩口道别。
石干地挡住还要送的孟坚,说:孟大哥,你别送了。我石干地没出过远门,没成想在这里遇上你们这样好心肠的人,我会很快来看望你们的。
孟坚:好,你还要赶路,那你就走吧。
石干地带着石庄的真诚、友情道别了。
(70) 尽管石干地痛病在身,尽管求得的信息心不托底,但他还是归心似箭,他急急地走着。突然一声“干地大哥”的呼唤,使他楞了一下,寻声注视,前方路边立着一个高高的身影,啊,是孟柯,她改同志称大哥了。他急步奔过去。
石干地:老妹子,你这早在这儿--
孟柯:我昨夜里翻来复去地想,觉得有句话要跟你说,我断定你会起大早赶路,便来这里等你。给,这是几个煮熟的鸡蛋,拿去半路上吃。
面对真诚,石干地无言地收下了:老妹子,真让你费心了。
孟柯:干地大哥,恕我直言,你是个直性子人,你全心全意为公的精神让人感动,但我觉得你头脑里装的事少,容易一条道儿走到黑。
石干地:你说的对,你说的对。
孟柯:就说这采金的事吧,你这样不顾自个身体,恐怕社员还会说啥的都有。
石干地:说的对,有人就说我这是走资本主义。可大多数社员都眼巴巴地等着采出金来哪!
孟柯:可你得看看,人们都在闹文化大革命,这阵势比历来运动声势都大。我劝你多过过恼子。
石干地依然固执地:无论咋说,这采金我得对社员有个交待啊!
孟柯:你呀--要说的话我都说了,把本不该说出肚外的话都跟你说了,说出去也收不回来了!
石干地:老妹子千万别多心,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,我一定好好过过恼子。我会很快来看望你,看望大哥大嫂。
孟柯:那好,我等着你再来。你一定来啊!
石干地又带着孟柯的深情道别了。
(71) 石湾街头,石圣旦、石圣己等几个光棍在闲呆着。桃儿唠叨着走来。石圣旦迎上去,拍打着肚皮下面,嘻皮笑脸地:桃儿,你有窝头给我一个吃,我也让你搞一回。桃儿没明白过意思,楞楞地瞅着。石圣旦又戏弄地说了一遍。之后,上前捏了一下桃儿露着的屁股蛋。桃儿恼怒了:妈屁的大八蛋!妈屁的都是大八蛋!她骂骂咧咧地走去。
(72) 石圣旦几个泼皮嘻嘻哈哈正一通笑闹,不料石嫂母夜叉似的立在他们身旁,训斥道:二旦你个小兔嵬子,有本事你去弄窝头来,老娘的屁股让你摸,你再有本事老娘陪你睡,别净占老实人小便宜!欺负老实人!
几个光棍如同老鼠见到猫,全蔫巴了,没有了嘻笑。特别是石圣旦,嗫嚅着忙陪不是:石嫂,我--我只是闹着玩玩,你别--
石嫂:闹着玩,闹你娘的玩!你们这些臭小伙子,不干正经事,还想沾女人边!(忽然瞥见石圣由走过,又指桑骂槐地台高了声调),你个臭流氓,养不起你爹,养不起你娘,却整天算计着整人!你,你娘跟你受苦,你爹跟你受罪,你人模狗样,你--你--啊涕!
石圣由急忙地已经走远,石圣旦也在寻求溜机,一声啊涕,吓他一多嗦,裤子掉下来,露出了光腚,光棍们猛地又笑了起来。
石嫂不禁也笑了,但很快又板起脸:二旦你小兔嵬子听着,再看你欺负桃儿,老娘我不打断你的狗腿!你滚,都给老娘滚!
石圣旦赶忙周起裤子,连声地不敢了,不敢了,忙忙溜走。
(73) 公社贾秘书屋,包括甲乙干事在内的几个造反派骨干坐在长条椅上,看着贾秘书来回走动。他阴沉着脸,心不在焉,长时间不说话。那几个人也尴尬地坐着不说话。天黑了,甲干事点亮油灯。
突然,石圣由闯了进来,他立脚没稳,急急地:贾秘书--
贾秘书虎着脸,看着他的熊样儿,等着他说话。
石圣由:石干地逮住了。
贾秘书:人在哪儿?
石圣由:还在三岔口。我说贾秘书找你,他说今个走了一百多里路,实在又累又难受。他不肯来。
贾秘书狞笑了:哼!又累又难受--
石圣由:看样子是累的够呛,还发着高烧呢--今个--
贾秘书突然严厉地:今个什么—
石圣右不知所以了。
甲干事急忙站起:贾秘书,我去吧—
(转身对石圣由),走!
石圣由愣愣地,不知所以地跟了出去。
屋内其它人皆已站起,贾秘书命令道:“马上行动,通知造反战士全部到会议室。”
(74) 石湾石圣右家。一个老太太模黑躺着,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咳喘声,底气显得很不足了。
石圣右走进屋内,兴奋地:妈,干地五叔回来了。
圣右妈:啊,可回来了!你见着啦?
石圣右:我还没看见,是北头老三家说的。妈,咱家还有鸡蛋吗?
圣右妈:这些日子一个也没舍得吃,找鸡蛋做啥?
石圣右:我想给干地叔送几个去。
圣右妈费力挪动身子,挣扎着靠坐山墙处,感叹地:“咳,你太直啊,人家会要你几个鸡蛋!走老远的路,一定很累的。姣儿这会儿不知在不在家,你五叔怕是连口现成的水都喝不上”—
石圣右:妈,那—
圣右妈:咳,妈不中了,想给你五叔做碗粥都难了!
石圣右恼恼地:姣儿这二丫头真是太不成话了!
圣右妈:说不得别人那!咳,妈怕是有今个没明个了!没了我,两条大光棍,哪像一家子人哪!
石圣右:妈—
圣右妈:妈知道,你五叔也惦记着你们哪。你要事事听你五叔的,你就是跟妈使也不能跟你五叔使性子。等采出金来,你们哥儿俩好歹成个家,妈在地下也安心了。
石圣右:妈,五叔就是我的亲爹妈,就是五叔叫我跳油锅,我都不来回头的!妈这你放心。
圣右妈:这就好。你快去看看吧,告诉你五叔,无论如何让他抽空儿来一趟,我有话跟他说。
石圣右
屋子更黑了。
(75) 石干地家门口,石圣武、石圣卓、石圣右、石圣召、夏召址、夏广生、石圣贤、丘嫂、亓嫂、石圣利等已聚集了一大群人。他们为到这个时候不见石干地而憔急、疑惑、担心,不安地议论着,猜测着。
“家里没有,村里不见,他会上哪儿去?”
“还有哪儿没找啊?”
“是不是上亲戚家去了?”
石圣武忽有所悟地:五叔准是直接先去了采金洞,我们快去看看。
很多人都说有道理,立即呼拉地向山上奔去。
(76) 男人们走了,妇女们在原地还是猜测着。
黑暗中,有人问:老三家(妇女乙),你确实见到五叔啦?
老三家:我去南湾我娘家问个事,在南湾村头碰上的,还说话着,没错的。
“你们都说啥着?”
老三家:我说,哎呀,五叔你可回来了,大伙儿都盼着你快回来哪!天虽说很晚了,但看得出他走路的样子很疲累,叫人心里挺不好受的。
“南湾到咱庄也就四五里路,应该是早到家了!
“这一小节路上会出啥事?”
丘嫂的声音:圣武他们都去找过了,啥也没有。
(77) 黑暗中的采金洞口,石圣武、石圣右、夏广生提着嗄石灯亮儿从洞里走出来,显然人没在这儿。
石圣武又提议去四婶坟地看看。于是火亮儿又奔向西边山坡。
火亮儿下,只有四婶一座孤坟。
“五叔,你在哪儿啊—”
画外声:
是啊,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,一个堂堂的大队支书,竟然是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人们心里更没底了,难道这是一个不祥之兆吗——
“五叔啊,你到底去了哪儿啊?”
黑夜里,一声声悲凄呼唤,让人揪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