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滦河故事(连载)——第三十五回 三女婿上寿对诗

< 返回 信息来源:赵进程 发布日期:2010-07-12 浏览次数:20196

  一天,二人来到景忠山北山脚下的一个村庄,又见一处高门大院。门前人来人往,比赶集还热闹。原来,这里是一个老员外的家宅。主人姓贾,名全,字文明,曾在朝中为官,如今告老还乡,正在家中颐养天年。膝下无儿,只有三女,爱若掌上明珠。这一天正是老员外六十大寿,来者全是亲朋好友。三对女儿女婿,自然也在其中。
  大女婿是文状元,带来的是寿桃和寿酒;二女婿是武状元,带来的是寿衣和寿面。只有三女婿是个庄稼汉,来时本想只带二斤杂面和一些干鲜果品,可老母看着实在寒酸,就将自己唯一的传家之宝,一枚玛瑙烟嘴儿,让儿子带上,送给这位有身份的亲家。据说,这枚玛瑙烟嘴儿果然非同一般,若带在身上,定能逢凶化吉,遇难呈祥。若不是赶上老亲家大寿,儿子没得带,还真舍不得。只是这老员外并没把它当稀罕物儿,看着这枚破烟嘴儿,还有那二斤碎杂面,直生闷气。但他并没说出口,只是一个劲儿瞅着三女婿不顺眼,想着法子的要找他点茬儿。
  说话就要开席,老员外说话了:“老父今儿花甲大寿。你们哥仨每人做诗一首,给老父助幸如何?”大女婿、二女婿自恃能文能武,当然同意,一个劲儿地说“好”。只有三女婿站在一边,并不吭气,但也没说反对。老员外接着说:“可有个条件,做出诗来的坐上席,做不出来的,到厨房端盘子端碗、烧火扫地,还要吃豆腐渣,外带三碗泔水。”三女婿想:这是存心跟我找茬儿啊!人家哥俩或文或武,都是人上之人;我却是个庄稼汉,头上无功无名,拿来的礼物又不显眼儿;,明知我读书不多,还说什么要作诗,这不明明要和我过不去吗?再说了,这端盘子端碗、烧火扫地也就罢了,吃豆腐渣,还要外加三碗酸泔水,亏你想得出来!那好吧,今儿咱就试试。
  老员外又说了:“咱翁婿四人,各作一首,作完开席。大姑爷,你先来。”大女婿胸有成竹地说:“好吧,请岳父大人出题。”老员外说:“就以你三人各自的身份为题,尖字起,圆字落。”大女婿说:“笔尖尖又尖,笔杆圆又圆。进京去科考,中个文状元。”员外说:“大姑爷文章盖世,果然不错,来,坐上席。二姑爷该你了!”二女婿说:“枪尖尖又尖,枪杆圆又圆。进京去科考,中个武状元。”老员外又说:“二姑爷武功超群,无人可比,也座上席。三姑爷该你了!”三女婿说:“镰尖尖又尖,镰杆圆又圆。供儿去科考,中了两状元。”
  两个大女婿说:“这哪里是作诗,分明是找便宜骂人。”二女婿伸手就要打。老员外一看,心说:不好,真要打起来,三姑爷也不是好惹的;弄不好,三姑爷还会说出别的话来,让外人知道,说我嫌贫爱富,嫌民爱官,我这老脸还怎么见人?只好说道:“且慢,且慢!君子动口不动手。这样吧,我们重来,你们每人再作一首。这次,我们打一物件儿。此物有翅,会变。记住,无论说得对不对,都得说对,作完好开席。还是老规矩,大姑爷先来。”大女婿说:“听着:翅膀翅加翅膀翅,所有蜻蜓四根翅。听说都是水蝎变,不知到底是不是?”老员外和二女婿一听,心说:哪有水蝎子变蜻蜓的?若说不对,又会引起许多麻烦来,再说又有言在先,对不对都得说对。好吧,就这么去吧!于是,老员外又招呼二姑爷:“该你了。”二女婿说:“好,听着:翅膀翅加翅膀翅,所有知了四根翅。屎壳螂儿变知了,不知到底是不是?”轮到三女婿了,三女婿心想:闹了半天,这就是作诗啊!好,既然都这么扯蛋,那好办,听我的。于是用手指着两个姐夫吟道:“翅膀翅加翅膀翅,你们二个四根翅。都说是我亲孙变,不知到底是不是?”二人谁也没敢吭气,因为老员外有言在先,对不对都得说对嘛。
  大女婿是个文状元,到底比二女婿心眼儿多。心想:,我们先当儿子,又当他孙子,自己还得承认,世上哪有这种道理?可这是老岳父定下的规矩,他也是好意,没办法。又一想:不如换个话题,以变字为由,老三肯定对不上来;到那时再算老帐也不晚,还落个好人情。于是,站起身来说:“岳父大人,二位妹夫,以我之见,既然对诗,只要合辙押韵,即是好诗。都是开玩笑,不要当真。我建议,咱们以字形字意为题,还要会变。”老员外说“:好!就依你说的,以字形字意为题,但要两物一色,还要会变。大姑爷,还是你先。”大女婿吟道:“金字旁儿锡和铅,出字摆开两座山。这山是锡那山铅,铅是锡来锡是铅。”老员外和二女婿说:“作得好,锡和铅本来就是一回事,若没学问,岂能作得出来?”接着,二女婿说:“雨字头儿霜和雪,朋字摆开两个月。秋月下霜冬月雪,雪是霜来霜是雪。”老员外和大女婿说:“作得也不错,雪与霜本来就是一回事。不错,不错。”三个人一齐把眼睛转到了三女婿身上,心想:看你这庄稼佬能说出点什么?三女婿早知他们的用意,又指着两个姐夫说出一首来:“人字旁儿你和他,草字头上两捍叉。既叉你来又叉他,他是你来你是他。”
  大女婿说:“三妹夫,你怎么除了骂人就是占便宜?再说,到底是何道理?三女婿说:“怎么没道理?韵不合么?”大女婿说:“韵倒相合。只是他是他,我是我,怎么能说‘他是你来你是他’,再说叉来叉去,像什么话?”三女婿说:“玩笑嘛,何必当真?再说,你俩也不真是王八,着什么急呀!”说完,哈哈大笑。
  大女婿心中不服,认为你这么聪明,为啥不进京科考?想必只是个农家小聪明而己。又一想,转了这么大弯子,总败在一个庄稼人手里,除挨骂挨损,就是吃亏,没想到一个普通老百姓对作诗这么精,说得条条是道,句句占理,其中很可能有诸多隐情。但无论怎样,今天总得找回点面子,也好下台阶。于是又说:“咱们谁也不许多想,只以诗会友,更何况咱都是实实在在亲戚,何必总打嘴仗?不如再以庄稼或花木为题,每人作一诗首,可不能再骂人了。如果谁再挑起事端,就由谁来领教老规矩的滋味。还是我先来。”他是想,二女婿也不会出言不逊,挨罚的肯定是老三。随后吟道:”春来桃李花枝乱颤,招来蜂蝶结队成群。险些压断嫩枝翠叶,果树主人急忙赶散。”二女婿说:“别看我是武状元,从来是昼习文,夜习武,苦苦用功,要不然我怎能率千军万马,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呢!听我说:春风送暖农夫忙乱,风调雨顺麦浪波滚。农夫整天挥汗如雨,真似水中王八出汗。”三女婿一听,心想:好啊你,先说好不许骂人,你还是骂我们庄稼人。若没有农夫耕田,你们这些当官喝西北风?既然你先骂,只好以牙还牙了,看你怎么收场。随手一指,说:“两位姐夫帽翅乱颤,招蜂惹蝶乱成一团。两位姐姐闲闷难忍,引来野汉接队成群。”说完,哈哈大笑。
  老员外在一旁看不下去了,怒声喝道:“笑什么笑?粗俗,无礼!”正在呵斥的当儿,只见三女儿气势汹汹闯了进来,站在门口说道:“听说你们在作诗祝寿,我也算一份。不知你们作过几首,我全补上。”原来,这里的情形早被一个侍儿告诉给了三女儿,还说,他们不住地嘲笑三女婿。那三女儿是个厉害主儿,那容得了这个?心想,肯定是他们认为我丈夫是个头上没有功名的普通老百姓,想借作诗侮辱我们。我可不能便宜了他们,必须前去看看。他若真作不上来,我替他作。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。说着,就往这里走。刚走到厅外,又听老父亲正在呵斥自己的丈夫,心里怎会不窝起火来?那大女婿见状,好生害怕。听三妹也要参加,还要把先做过的补上,赶忙递上一个单子去,怯生生地说道:“我这里有纪录。”三女儿拿眼一溜,说:“好,听我来!”随口吟出四首诗来:
第一首:针儿尖又尖,顶针圆又圆。一针一线缝,供人挡风寒。
第二首:翅膀翅加翅膀翅,你们二人四根翅。原是我俩亲孙变,不知到底是不是?
第三首:土字旁儿地和场,人山并排是仙长。早知狼狈一路货,抽出利剑判剐刑。
第四首:春种夏管秋季忙收,辛苦一年颗粒不丢。冬闲总帐区分敌友,凡属恶魔定斩不留。
  老员外一看,连女儿都出马了,再闹下去,可就不好了。于是,站起身,对女儿和三个女婿说:“不要斗嘴了!到此为止!开席!”说话就要走开。三女婿想:如此开席,这饭咋吃?于是,赶忙上前将老员外拦住,说:“岳父大人请息怒,等我和两个姐夫把话说开,再开席不迟。”老员外见三女婿动真格的了,也觉刚才出题作诗的主意有些不妥,愣在那里不言语了。就听三女婿对两个姐夫说:“我问你们,今天之事从何而起?又是谁提出作诗祝寿?”老员外一听,心想:这话明明是问自己呀,但又没法说话,因为他是跟两个姐夫说话,如果他搭茬儿,岂不是自讨苦吃?再倘或他一不做二不休,把话合盘托出,岂不全失了我这老泰山的体面?于是,只好在那里闷头而坐。实际上,三女婿就是对着老丈人的:你不该这样小看人,瞧我是个庄稼佬,拿不出好东西孝敬你,就这样勾着两个姐夫刁难我。但这一肚子气又没法跟老丈人撒,所以就只好拿两个姐夫当替罪羊了。再说,看他们那趾高气扬的劲儿,挨两句也不委屈。就听三女婿面带微笑,不软不硬地说:“你们瞧我是个庄稼佬,没功没名,又不懂诗文,所以变着法子羞辱我。岂不知,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。天下聪明人多了,别不知深浅。家有穷富,人无贵贱;寸有所长,尺有所短;今日沧海,异日桑田;风水轮流,苍天可鉴。你我一家,本当相互照看,和睦相处。今值老泰山生日,更当吉祥相贺,共庆团圆。可你们又做了什么?”两个姐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呆在那里就像两只木鸡。三女婿笑了笑,说:“如果姐夫没听够,我还给你们吟一首:人生本应和为贵,你俩虽官不如娃。损了人家不利己,何必如此狂妄夸?”说完,又哈哈大笑。
  过了一会儿,老员外终于抬起头,扫视了一下三个女婿,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女儿,开口说道:“今天的事全怪我,谁也别结怨。时间也不早了,谁对与不对,不要再争辩。你们看,今天是我六十大寿,是不是以欢笑来个结局呀?”大家齐声说好。老员外指着门前拴着的一匹白马,说道:“那是御赐的宝马。它日行千里,夜走八百,跳山蹿涧,如履平地。就以它为题,完后立即开席。”大家齐声说好。于是,三个女婿依次吟起诗来。大女婿说:“手拿金针搁水盆,岳父跨马去登云。打退瘟神返陆地,金针落水未曾沉。”二女婿说:“老二:点燃炭火烧鹅毛,岳父跨马去征辽。打败敌寇回营转,鹅毛落火毛未着。”三女婿说:“岳父所乘本龙驹,蹿山跳涧如平地。踏遍神州还故土,温酒未凉堪称奇。”大家齐声叫好。三女儿看老父亲态度变得如此温和,顿感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些欠妥,于是转怒为笑,上前对老父亲说:“即然来了,我也吟上一首,为老父亲祝寿:手拿钢针刚要缝,朝廷命父万里征。父跨龙驹平贼寇,不到半时返家中。”三女儿说完,又是一片喝彩。然后,女儿女婿纷纷上前,搀扶老员外去到大厅,接受亲朋祝贺,大开宴席不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