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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脸愚哥 第三集 扬长回乡

< 返回 作者:王宗尧 发布日期:2015-12-25 浏览次数:19957

  雨住了,天晴了,太阳出来了,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。

  师奇走进病房,道:“师愚哥,老科长,我回来了。”

  老科长笑问道:“昨晚这个武经理请客,不单单是你一个人吧?”

  “当然,还有一个是她的姑妈。让人没想到的是--”话不说完打住,显然是吊胃口。

  “是什么,一气儿把话说完,说半截吊胃口,你怎么也学会这一套!”

  师奇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,尴尬地笑笑,接着道:“没想到的是,她姑妈竟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,她姑父是一家大国企的老总。还有--”

  “行了,行了,别说了。”

  “你不是让人说话一气儿说完吗?”

  “还有不过是她的家族,她的亲戚朋友,你都说全了与我们有啥相干?”

  “是啊,人家是高官,我们是草民,可这个高官诚心要见见你呢?”

  “要见见我?”师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,问道:“你在那儿都讲了些啥?”

  看着师愚那严肃样儿,师奇有点莫名其妙,道:“别的没讲什么,主要就讲了你 的创业之道。这--”

  师愚摇摇头,不满意地:“你呀,那还只是我们主观臆想,是纸上东西,怎么可以随便向外宣扬!”

  师奇一时无言以对,呆愣片刻,醒悟地:“也不是我主动跟她宣扬,是她用话引导我说--这个老太婆,真有她的!”

  师愚又问:“她还引导你说些啥?”

  “16个字意思没说完。有事她急急回去了。走时候她说,等你养好伤,找机会同你详谈。特别想听听你的‘击鼓同舟。’

  师愚没有吭声。

  停了一会儿师奇又道:“后来躺下睡觉了,武秀芳我们俩倒是聊了好一阵子,她姑妈家的情况,都是武秀芳主动告诉的。她还问了你家和村里情况。嗯,对了,她问了一个对你很重要的问题.”

  不等师奇讲完,师愚问道:“对我很重要,什么问题?”

  “武秀芳可是相当认真,她问:要是有人在大国企帮你哥找个事干,愿不愿意留下来?”

  “你咋回答的?”

  “我说愿意,当然愿意。”

  “荒唐,你怎么可以当我的家?”

  “你别急呀,我接着说了,那得他自己应了才算数。”

  老科长干咳了一声,道:“没想到这个小经理还有这样社会关系,要帮你还不是说到做到--我知道,你师愚自立心很强。可中国有13亿人口,每年毕业的大学生几百万,都讲自立,那国家就没有就业压力了,温总理也可以省心,这怎么可能,无法想象--”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:“能去国营大企业,如果你有真本领,更可以施展才华,建功立业。相应的位子、票子、车子、房子和妻子会很快五子登科。一下子跳跃过平民阶层!”

  “噢!”师愚听得笑了。

  “这样送上门的美事,可说古今少有。我看这姑娘实心实意要帮你,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,你可不能不知好歹啊!”

  师愚听罢不禁笑出声来,道:“老科长,感悟你的实在。说来,这‘五子登科’几个字听来已经遥远了,陌生了。不过如今好像又成了一些人追求时尚--我也知道回村创业不易,可我已选定了这条路,怎好变来变去!”

  师愚的话老科长很不以为然,坚持地:“人世间的事本来就变来变去,眼前的道儿哪条宽敞走哪条。我再说一句,你可别犯傻,一条路儿走到黑!”

  师愚慨然一笑,有点幽默地:“二百五这项名牌帽子听说村里却有人给我预备了,我已经在犯傻了!”

  师愚的话让师奇又听不下去了,很不以为然地:“师愚哥,我觉得老科长的话很值得三思。不瞒你说,昨晚我一夜未眠,翻来覆去地想,你也说过,没有二三产业,单凭一人一亩薄地家当,就是能滚雪球也滚不大。在当今情况下,我们村发展二三产业,只能挣,不能赔。全村的血汗钱拿去投资这有多大风险啊。万一赔了,村子你师愚,会是怎样情景和后果啊?”

  师愚坦然地:“也许,没必要预想得过分糟糕。既使真的出现严重后果,更得顶着,撤不得手,走不得人!”

  “既然想到有可能后果严重,何必当初啊?”这几乎是师奇和老科长同声之语。

  师愚无言,但那安然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心态。

  面对师愚的不为所动,老科长换了语气,不无调侃地:“看来你师愚早有宏图,成竹在胸了!”

  “老科长,取笑了。什么宏图,成竹的,不过做人总得讲点诚信。说心里话,倘若在我刚走出校门就遇到这位武经理关照,也许是我求之不得的机会。现在,已由不得自己变来变去。

  师奇道:“你是怕对不起老支书吧?长佑叔可是明确让我告诉你,或接受武姑娘的关照,留在这里就业,或者西去找你的女朋友。你自己选择好,绝对不让你回村了,并且再三作了嘱咐强调。”

  “老支书的话,你给他打电话了?”

  “是,打了。我觉得应该告诉长佑叔,从武秀芳那儿回来半路上我就打通了电话。长佑叔还让告诉你,这次你的女朋友来过之后,全村人皆言,如果你再固执,坚持回村,不说别的,得该说你太没心肝了,尤其我大妈苦了一辈子,难道你还要累她直到咽气啊?”说着说着,师奇动了情绪,变了声调。

  师愚哑然无语。

  “噢,女朋友还没彻底了断啊?复杂,事情还有点复杂!”老科长听明白话音,不由地轻声自语。随之站起身来,病房内踱来踱去,踱出屋门。

  师愚长时间不声不语,师奇也无言以对。

  师愚师奇都长时间闷不做声,可师奇心里在不停的折腾。师奇画外心声:是啊!现在一下子师愚又三条路好走,路走哪条,不独关系他自己的人生,关系着老母亲和女朋友的命运,也关系着我师奇甚至整个簸箕湾人的前途啊--

  师奇真是内心矛盾重重。一阵沉默过后,她轻一声叹息,又叫了一声‘师愚哥---’

  “师奇,别说了,等听听你大妈的意见再说好吗?”

  师奇点点头,打住话语。

  画外声:农村的文章好作吗?山水林田画好画吗?人均不足一亩耕地的小山村,一家一户的,尤其现在老百姓的头脑复杂多了,什么样的人生理念都有了,一呼百应的时代已成过去。改革开放也三十年了,各地求变求富,发展二三产业的山头早被人挤满了,快速发展已成一段落,有如竞技场和马拉松跑道上,这一轮回的优胜者和冠军---比如‘天下第一村’已经产生了,殿后落伍者感慨又如何?难道还想逆转翻盘?做梦去吧!在这样情势下去当村民,特别是簸箕湾这样穷得要啥没啥的小山村,能当出啥名堂?树挪死,人挪活。古往今来,有志者莫不是跳出穷地方,远走他乡。如今更是成就上亿农民涌入城市去淘金。既再没招儿,卖破烂也不能回农村去卖啊--师愚呀,师愚,你可要好自为之。殊不知,自从你出现在本地,竟让原本与你素不相干的一个武姓姑娘在为你发狂哪--

  画面:此刻武秀芳正做在自己车里,不说话,车由小月开着,在宽阔的马路上驰骋。

  画外声继续:自从撞到你,这武姑娘的心可就粘连在你这男儿身上了。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儿荒唐,可痴心却越重。她说举荐师愚的事一刻也不能耽搁,听说姑父在省城,竟然开车立马去找。这么多年头一次跟姑父张嘴,相信不会有拒,何况他们公司正需要这样一个人呢--此行她充满必成信心。

  车儿在快速飞驰,武秀芳的心在漫天飞翔。

  突然,手机铃响,武秀芳掏出来听罢,不由得脸色下沉,大喊‘停车。’

  车儿慢慢减速停下来,小月疑惑地:“武姐,怎么了?”

  “不让去!”

  “谁不让去呀?”

  “还能有哪个,老太婆!”武秀芳显然上来情绪,下车转过来驾驶座外拉开车门:“我来!”看着武秀芳那满脸不悦样儿,小月无言地让了位。

  武秀芳调转了车头,向回开去。

  小月本想问个究竟,还未发出声来,武秀芳的脸色让她忙又闭上了嘴巴。

  车在市郊路口被拦住,拦车人竟是武秀芳的姑妈,武姑娘只得停车下了车。

  武姑妈嬉笑着打招呼:“秀芳,我是特意赶到这等你。”

  “等我,还有事吗?”

  “跟你说,你姑父明天就回来了,等他到家再说不好吗,没必要这样急呀!”

  “姑妈,我知道,这事怕是等于开后门,让你们为难了。”武秀芳压抑着情绪,放和平语气。

  武姑妈诚恳地:“你呀,冷静点,什么难不难的,我说你还没问问人家肯不肯留下来,这般急切,我怕你是在一头发热。”

  “我发热?”

  “依我看,这个时候的师愚,恐怕最需要的是被人理解。”

  “需要理解?理解有什么用,是能解决就业还是能改变人命运啊?”

  姑妈的话让武秀芳很反感,但心里话没有嘀咕出声。她耐住性子,恳求地:“我知道我真是有点荒唐,姑妈,这辈子就让我同你们荒唐一次吧。我保证,就这一次。”

  看着侄女这般倾心,武姑妈也为之动情。她道:“秀芳啊,你的心我理解。可我觉得,这个师愚要是肯留下来,那他就大有失身份。不肯留下来,你倒是更要看重。”

  “姑妈,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  “哎,看来你开仅仅是认识一个表面上的师愚。依我看,他不会答应留下来。”

  “他不会答应留下来?”

  “是。他不留下来,倒是值得继续倾心倾力下去。”

  这话让武秀芳直愣愣地回味了好一阵子,但怎么也反应不过个儿来。不让去省城,带上情绪。此刻又话不投机,她告辞了,道:“那就不麻烦你二老了。小月---”

  不等姑妈回话,武秀芳转身上了车,同时呼了一声小月。

  “武姐--”小月拉开车门,尚未坐稳,车已开动了。留下依然伫立着的武老太身影。

  “武姐,姑妈也没拒绝你呀!”车行驶开,小月忍不住开口道。

  武秀芳无答。

  小月温和地:“恕我直言,跟姑妈闹情绪可没来由。”

  武秀芳依旧无答,脚去猛踩油门。车子几乎窜飞,险些跟前面车追尾。小月惊叫了一声‘姐--’武秀芳也猛然惊觉,收回脚力,车才缓慢下来。

  小月长嘘了一口气,‘听’字刚出口,又赶忙闭了嘴,再无出声了。

  两人都不说话了,沉默着,任由车子驰行。

  好一阵子无言之后,武秀芳突然问:“小月,你说,咱这个酒楼在社会上算个什么?”

  突然冒出这样问题,让小月莫名其妙,但他认真地答道:“是企业,正正规规的私营企业呀---像咱这样档次的酒店,全市能有几家?”

  “哼,山不转水转,再不然,我把这个酒店的经理位置让给他,不信他不肯留下来!”

  画外声:“‘啊’好一个秀芳姑娘,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异性竟然是这般倾心尽力,实在太让人感叹了。只可惜那个二百五浑然不知!师愚呀师愚,素未平生,能得到一个异性这般倾情倾力,真不枉来世一回了!”

  车子又在无言中直行。

  人一闹情绪,往往不理智。甚至不知所为。武秀芳一直驾车前行,穿主街,过闹市,快出城区了,车儿还在照着飞驰。

  小月不解地:“武姐,我们这是去哪儿啊?”

  一阵子懵懵,醒过神来,急忙减速刹车,摇摇头道:“还是你来吧。”

  “去哪儿?”

  武秀芳毅依然地:“去医院。”

  小月偷偷笑了笑,换过座位,调转车头,向医院开去。

 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行过分,或觉察到言语失态,武秀芳轻轻叹了口气,下意识地放松神经。平缓一下情绪,和声地:“小月--”

  “哎--”

  “你说,师愚他会不会留下来?”

  “姑妈说,他不会留下来。”

  “你听不懂我的话呀?”

  “噢,你是让我说?”

  “不是让你让哪个,让温总理说能挨得上够得着吗?”

  “唔,那是太高太远了。要我说呀,他师愚如果拒绝这样美事,那可真是个二百五了!”

  “真是啰嗦,你就说他肯留还是不留!”

  看着武秀芳那严肃样儿,小月不敢再装憨了,痛快地:“留,没问题,我敢百分百地断言,他一定会答应留下来,你放心好了。”能不能放心,只有天知晓。

  车子径直开到市二院,武秀芳下得车来。见老科长正走出院门口,忙上前打招呼:“老科长,您去哪儿?”

  老科长忙追过来,道:“武姑娘,这快你就回来了?

  这话让武秀芳显得有点蹊跷,心想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的事?一愣神后含混地应诺一声忙问:“师愚好吧?”

  “嗯,还好,只是-----”老科长言语停顿,不知该怎样说下去了。

  武秀芳疑惑不解,急问:“只是什么呀?”

  “只是---只是师愚他---他没同你当面道别。”

  “什么,你说什么?”武秀芳闻言惊圆了眼睛。

  老科长道歉地:“事情是这样,师愚问了大夫,大夫说可以出院回家休养。今早让师奇去找你,说你出门了,师愚等不得,就这样走了。”

  武秀芳神情大变,好一阵子大张着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

  小月问:“走多会儿了?”

  老科长看看表,说:“有半个小时了,此刻怕是已登上北去的列车了。”

  “走了,还没有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,他就这样走了啊------”武秀芳喃喃自语,声音变调,越来越有气无力了。

  小月很是气不平,愤怒地:“怎么能是这样,他怎么能这样走啊!”

  “是啊,我劝他,师奇也劝他,说无论如何也等等武经理。可师愚讲等不得,说越等越耽误武经理的事。坚持悄悄走了,让我代他真诚致歉。”老科长无奈的解释。

  武秀芳背过身去,仰头叹道:“我真的是在一头发热啊!”

  “他或许不知道我姐是怎样为他尽情尽力!不就是回村当村长吗,是村里等他筹柴米油盐,还是等他立马打井解渴?再怎么说也不该急到这般不近情理啊!”

  “小月说的对,师愚简直不知好歹,一百个人里也难有他这样一个人。秀芳,他不值得你同情,关照,由他去吧。你大可不必为这事烦恼。”老科长极力找词儿劝解安慰。

  伤情,气恼,武秀芳已是脸变色,声变调了。一阵痛定思痛平静下来,毅然地:“小月,我们回去!”说罢返身坐回车内。

  小月愤愤然上了车。

  “武经理,医院这儿--”

  “你不用管了。”

  车已轻驶去,老科长呆立着看武秀芳的车走远,不禁摇头叹息,大为感慨。

  画外音,沉重而着实感叹:是啊,一个拒绝了热心关照,决然的回乡走了。一个遇此突变,显然带上深深的伤痛也走了,还有其他它吗?现在,让人关切的倒是这个深受伤害的经理姑娘回去后会是怎样,不会有什么意外吧?而那个坚定回乡创业的大学生迎接他的又是怎样场景?哼,也别指望他有多么如意,多么光彩,但愿别是撞上高墙而悔失今日!阿弥陀佛!

  画外声:人那,日落日出,天天都要说话办事情。或言行合情如理,光明磊落,或相反。当然,更多时候是不是有毛病。就说今早这个扬长回乡的师愚吧,你有何感觉,又作怎样评议呢?

  也许,这个师愚专注了回乡,没往别处想,不辞而别或情有可原。可你妹妹刚刚接触,就立刻感受到并且明白关照超常了。而你师愚还责怪妹妹话多了------咳,师愚啊师愚,你确实是反应迟钝,还是薄情寡义?哼,不能不说两者皆有。不枉在你的名字里加个‘愚’字。简直欠揍,该挨板子。

  哎哟,可别先上去就打板子,不能净看他的短处,毛病嘛!他是反应有些迟钝,可他长于自我检讨。常常对自己说出的话,做过的事情进行反思,修正或者修补嘛,总比错了还不认账,强词夺理好嘛!

  要说,今天师愚从刚坐到火车上那一刻始,头脑里就像车轮似的,转个不停了,转动武秀芳车撞后的一幕一幕,直至他今日的不辞而别。

  师愚啊师愚,你是该好好想一想、思一思,想想事情的前前后后,思一思今日的是与非。世上虽没有后悔药吃,但能做一面镜子,常照照,或有助于自己今后的言行嘛!阿弥陀佛!

  车轮滚动,一辆北行的列车在驰骋,师愚,师奇坐在座位上。

  “哥,你在想啥呢?”

  “啊,没想啥。”师愚迷迷糊糊应语。

  看着师愚这个样子,师奇不禁责怪地:“哼,瞎掰也不会瞎掰出个面相!”

  师愚笑了,显然是承认了。

  “你在想啥,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”

  “噢,那你说说我在想啥?”

  “你呀,肯定是在想,你刚到村头,簸箕湾村民已列队相迎。有人送上毛巾让你擦擦汗,有人送上一杯热茶要你解解酒,长佑老支书把一顶‘村长’高帽子给你戴在头上,之后,你当众发表四字创业之道,村民不时鼓掌------”

  “行了,行了,你太不该这个时候拿哥开涮!”师愚显然不满意地止住师奇说下去。

  “不是我有意开涮,是你先不该跟我说谎!”

  “是我不好,我是一直在思考着------”

  “在思考着,思考着啥?”

  “我在想,今天没跟武秀芳经理道声‘谢’就走了,有点------”

  “有点什么?”

  “有点---不够意思。”

  “仅仅不够意思就能说得过去?”

  “啊?”

  “不说别的,你吃下人家一日三餐送来的美食佳肴,拍打拍打屁股,不当面道声谢就走人,就得说你没良心---没好心,你、你也没长有一颗人心!”

  “啊,啊,啊------“师愚被连击,击得没有一句回音,头低得没法儿再低了。

  师奇还不解气,接着斥责:“要说,是她武秀芳开车不小心撞了你,背理在先。可人家这般精心照顾、百般呵护,要知人家是个闺女,大小是个经理,你受用了不觉得太过心安理得,一点不觉得惭愧啊 !”

  “惭愧,真是惭愧!”师愚叹着气,低着摇脑袋,摇头自责。

  “人家自己有事都不肯轻易求人。而为你,为你的前途,放下身价不辞辛劳,去求人奔波。你领不领情别人强求不得,但你竟然背对真情无言而去,我都觉得你太冷酷,太、太------”师奇越说越激动,一个太字给‘太’住。

  “啊,惭愧,我师愚简直不是人,太不是人了!”

  “还有,老领导武部长提出找机会同你探讨,你没有一点交代就这样走了,这样见不得人,有什么担心不成?”师奇上来情绪,大声责备,引得前后座位上的旅客都注目了。

  师愚被斥责得无地自容,低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  师奇觉察自己失态,摇摇头,轻声叹口气道:“咳,已经走到这一步,说这些有啥用---我、我话也多了。”

  列车鸣着笛,依然在飞驰。

  师愚埋着头懊悔,自责,良久微仰着头,道:“全怨个愚笨,欠考虑,做事荒唐。师奇,你可得帮哥想想如何补救啊!”

  “没法儿补救了!”师奇的语声中还 带着怨气。

  “咳---”师愚好生丧气。

  良久,看着师愚懊丧不已的样子,师奇又心软了,道:“哥,你不必自悔,要说,也不是觉得没法儿补救------”

  “啊,能有啥法儿,师奇你快说给我!”师愚像捞到稻草。

  “------”

  “师奇你快说呀,莫非你还要看哥的笑话?”

  师奇面向着车窗外,神情淡淡地:“说出来你未必能做到!”

  “只要有办法,即使有难,哥也一定尽力补救!”

  “其实也没什么难。”师奇面向窗外,神情依旧。

  “师奇你怎么了,说话这不痛快!”师愚补救心切,求教急不可待了。师奇转过脸,盯着师愚问道:“你一定尽力?”

  “我说了,一定!”

  “那你接受武姑娘的美意---”

  “啊------”

  “余下的事全由我办。”

  “------”

  师愚闻言呆住了,像乌龟,伸出的脑袋又缩回去,一息,他也头转向车窗外,却眼珠儿呆滞,目无所视。

  列车在飞驰,哥俩个儿久久地停止了对白。

  师愚这幅神态,师奇也不知说啥好了。相挨坐着,不说话越显气氛凝固。

  好一阵子,师愚收回目光,又低下头,喃喃自语道:“看来,我得承认自己无情无义,没半点良心的小人了。”

  师奇本有一肚子话要说,见师愚这幅样子,知道自己刚说出去的话,不仅没达到目的,还起了反作用。心里不由地再生出幽怨。

  她坐不住,立起,立起又坐下,坐立不安,车厢里来回走动,又去了趟厕所。回来依然不安如故,没奈何也坐下来背靠着闭目养神了。

  列车在飞驰,时光在流逝。车厢里所有旅客皆无例外地在耗磨时光。

  “师奇---”师愚低声打了句招呼。

  “啥事?”师奇低头不动,眼不睁地应了一声。

  “你说,应了武秀芳有什么好?”

  “这还用我说!”

  看着师奇爱答不理的样子,师愚轻摇摇头,道:“别呀,师奇,哥现在头脑里很乱,你不能看着有难不帮啊!”

  “帮你?我还等着沾你的光呢。可有美酒你不喝,有高位你不就,你又不糊涂,要我咋个帮你?”

  “是,我知道有人在赏赐我美酒、高位,师愚再愚钝,也想过了关照非同一般。但人家的美意我可不能平白接受。”

  “为啥?”

  “你该知道,接受了就必然得回报人家真情。如果我回报了武秀芳,那我如何面对顾雅贤啊?”

  “啊?”

  “还有,更重要的是如何对得起长佑老支书的召唤?你可是也跟我一同向老支书信誓旦旦地表了态,表了决心的啊!”

  “啊,啊---”

  “还有,长佑老支书的召唤,我们可不能看成是他一个人的召唤!”

  “啊,师愚哥,你别说了,我没想这么多,只是想了武秀芳这一头。怪只怪师奇头脑太简单!”

  “不只是你,我也在想着今早上的事。上车之后,我就陷入自责之中。”

  “哦,你上车后不言不语,也是在想不辞而别这事啊?”

  “是。如果今天不错这个机会快走,再享受关照,更难脱身不说,会更增加伤害了!”

  “嗯,也说的是---咳,真是的,就你回乡这点破事竟这般复杂,顾东顾不了西,顾了这头顾不了那一头------”

  师奇言罢打住话头,师愚也闷声无语了。

  列车依旧在飞驰。放眼窗外,绿野一片连着一片,那是麦田。又一片粉白色入目,那是桃花绽放的桃林。大地好一派春意盎然风光。

  “师奇---”哥俩好一阵无语之后,师愚又轻轻呼唤了一声。

  “嗯---”师奇依旧眯缝着双眼,应了一声等着师愚下文。

  “你还在想今天的事?”

  师奇睁开眼睛,盯着师愚道:“能不想吗?你的大学女友顾及到了,支书你好交代了,或者说你回乡创业的大局把握住了。可这里一个女孩儿的纯真纯情玫瑰,还来不及舒展花瓣,就让你给、给践踏了啊!”

  “啊,说的这般严重?”

  “还不严重?心眼小的姑娘怕要寻短见了!”

  “罪过,师愚真是罪过了!”

  “如果我们走不是这般急促,找机会把你的实情转达,容她自动退却,也不会伤她太深了!”

  “怨我,都怨我头脑简单,做事鲁莽。这---这咋个补救啊?”一双眼睛看着师奇,师愚满眼求援目光。

  师奇摇着头道:“我可想不出有啥法子能够补救。”

  “唉---”

  “唯一能做的,只能是及早写信,真诚向人家忏悔你的不辞而别!”

  “说的是,真诚忏悔,致歉致谢,也许是唯一能做的了。”师愚赞同。

  画外音:写一封信就能慰平伤害了的女孩儿心,想的太简单了吧?只言片语不行,华丽辞藻无益,絮絮叨叨长篇会更惹人烦。今天走的好是干脆利落,这封忏悔信也能干脆利落地写出来吗?师愚难,师奇也觉得不易。此刻谁要是有合适的言词儿相助,也算是功德一件了!啊弥陀佛,好心人快帮把手吧!

  不用祈祷请求,这样事不会有人相助的。自己弄出的麻烦只能自己去享受。

  师愚仰头闭目靠着,师奇也犯困似的闭目无言。又是一阵子沉闷的旅程。

  “哥,我想起一个事---”

  “噢,啥事啊?”

  “昨天晚上,我和武秀芳聊得很晚了,都说不再聊睡觉了,她突然提出一个请求,说有一个难题,问我能不能为她出个解难的道儿?”

  “噢,啥难题?”师愚闻言像来了神。

  “她说她们总公司旗下一个酒厂,开业快一年了,一直还没打开销路,连本地都还没打开。产品一再积压,不只职工工资一再欠发,生产都转不开轴儿了。”

  “噢?”

  “她说这个酒厂不仅是她的关联户,而且酒厂厂长还是她中学要好的同学。帮了酒厂的忙,等于帮她酒店的忙。”

  “啊,那你,你当时是如何回答她的?”“咳,我当时已经很困了,记不清我答了啥。即使我不犯困,这样的题目也不是我能解答得了啊!”

  “不单是你,怕是营销企业家也会犯难。”

  “哥,这事犯难你也得上上心,要知道这可是你补过出力的一个机会。”

  “我补过的机会?”

  “是,肯定是。哦,我想起来了,昨晚闲聊时,她还流露出信息,要举荐你到姑父的大公司做营销助理。现在想来,她昨晚不是请求我,而是拐着弯而在求你,或者没准是在考察考察你!”

  “噢!”

  “这个武秀芳,不枉年轻就当经理,她好有心劲哦!”

  “你肯定她是在考察我?”

  “当然,我是猜测,我又自作聪明了。不管是与不是,这件事不能不上心!”

  “嗯,你说的对。只是对这样难题,我得好好想想。”

  “那好,我不说话打扰了,你专心想想。”于是,哥俩个儿都关闭了嘴巴子。

  一息之后,师愚问:“这个武秀芳还有没有露出点酒厂其它具体情况啊?”

  “哦,对了,武秀芳说过,酒厂曾在外包装上下了力量,但没见效果。厂长现在又想在省以上电视台打广告,请名人代言,甚至想去四川名酒厂买牌子,求合作。”

  “哦?”师愚两目还盯紧师奇,想再盯出点信息。

  “没有了,没有了,再让我说,我只能说我睡着了。”

  列车已进了北京站。列车员告诉停车时间长。但师愚凝神专注。

  早上走的急,没来得及吃早饭。小半天行程,哥俩儿的肚子都发出饥饿报警。师奇一个人下了车,买回来点心。列车已经启动,师愚还原样坐着。师奇把买回的点心放在小桌上,一声不响的坐下,原样儿坐着,不说一句话。

  “师奇,我有一个思路了,先跟你说说---”师愚显然是饿了,抓起小桌上的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大口。又让师奇也吃。

  “先跟我说,你不是白费吐沫吗?”

  “什么白费吐沫,至少你可以提提意见,挑挑毛病嘛!”又一个小包子落了肚。

  不待师奇开腔,师愚一边吃着一边说:“我给这个酒厂开出八个字方子,就是把脉、趟底、聚力、长线---”

  “噢?”

  “说把脉就是对这酒的生产流程首先把把脉,无论是打广告还是就地吆喝,酒本身的品质,生产的技术是个啥状态,啥水平,必须了然于胸。倘若不清楚,必须请酒专家给诊断、品评,找出症结、差距、出路。底数清楚,才好不断提升酒的品质,市场上吆喝才能有底气,不跑调。”

  “噢?”

  “说趟底,就是多趟趟市场的底。任何一个地方的酒市场,老牌子新牌子,品牌都成百上千了。酒的供货流通渠道更是纵横交错。新开业的酒市场,到哪去摆摊,去吆喝,能从哪打进流通渠道?无疑需要在趟底上下功夫,找出关键处,关键人并狠下力量。”

  “嚄?”

  “打市场还得有决心和毅力。无论在本地还是他乡,要集中力量,不断研究改进策略,切不可通常吆喝吆喝,卖不出就走人---要放长线----”

  好一阵子没了师奇的回声。师愚也关闭了嘴巴子。

  “哥,你咋不说了?”

  “还说?我好像在给你唱催眠曲,再说怕你要睡着了!”

  师奇不好意思地笑了,道:“我是在用心听,只是、只是------”

  “只是什么,你只管说呀!”

  “你说了这许多,我感觉好像是水中一大堆影子晃动,一个我也逮不住捞不着。”

  “啊!”

  “你怕是对牛弹琴,白费了唾沫!”

  “咳,罢了,什么八字解难药方,不过是普通的‘去痛片’‘万金油’哪个厂长经理不懂得用啊!”师愚说着摇着头,精神好事沮丧。

  “哥,看你,灰心丧气了?”

  “本是唯一可出力赎过机会,我却无能为力,咋会不丧气啊!”

  “可你刚刚说过,要人家打市场要有决心,要下力量的!”

  “啊,啊?”师愚惊觉。

  “先别把你八个字全盘否定。很可能是我们不懂行,才觉得对你说的招儿道儿抓不着逮不住。说给他酒厂长,便是能有一点启示也好嘛!”

  把这些范范说词当据儿,道儿送给人家,怕不要遭耻笑了!”

  “你还有这担心,还只顾及自己的脸面,你不辞而别,咋不顾及一点别人?倒要问问你忏悔、赎过有没有点真心了?”

  “啊,啊,啊------”一句话说得师愚无地自容,不是在公开场合,他要自打耳光了。

  “跟你说------”师奇放缓语气:“我也是在想着为你今天的事找遮说、解说词儿呢!”

  “哥不好,哥立即改过,哥全听你的。”师愚真诚悔过。

  “我想,今晚人静时候拨通武秀芳的电话,真诚向她赔不是。听我的,那你帮我多找点赔不是的词儿。”

  “唔,可、可现在------”师愚却没词儿了。

  “我还在想,今晚上万一武秀芳再提起酒厂的事,我能说什么?”

  “啊??师愚又没话了。

  “你不是说听我的吗?”

  “我说了,听你的,你说什么我都听。”

  “那好,我说我就是那酒厂的下岗职工,你被派去当厂长,你得出点让我摸得着、逮得住的招儿、道儿解救酒厂!”

  “啊!”师愚显得很是作难。

  “没有好招儿、道儿,赖的也得有哇!”

  “赖招儿道儿不但解不了难,还会误事的!”

  “没准她们是有病乱投医,我们就给庸医乱开方!”

  “哎哟,使不得,那可能会出大事,误人命的!”

  “也别说的那严重,没有高明药方,没准歪打正着,土方偏方儿有时也管用治病呢!”

  师愚无可奈何的摇头。

  师奇坚持地:“在你八个字的基础上看能不能给她酒厂开出点土方儿、偏方儿?”

  “嗯-----”师愚像是受到启示。

  看着师愚应了的样子,师奇肯定地:“这就对了,你好好琢磨琢磨!”

  师愚立即琢磨了,一息他问:“刚才你是说过这个酒厂还没打开当地市场?”

  “说过,是武秀芳说的,没错!”

  “那就在这点上帮她们做文章。”

  “好啊,你开头作,我能说上话的,也添个言加个语。”

  师愚略作沉思,开篇了,道:“我想,假定她们是正规酿的酒,没品质问题,也喝得过去,我去当厂长就立即全厂动员,先全力攻当地市场,卖的酒钱按比例发放工资------”

  “嗯,这办法可行,还定会受到欢迎。”

  “凡是本人愿意,经审核可以投入攻坚的员工都纳入队伍。事前有个周密组织、部署,员工或进行必要的短训交代------”

  “这也能着手立即就办。”

  “推销组织形式要多种多样,要带上各种样式的广告牌匾和简易印制的小广告用于发放、张贴、散发,如同老社会的货郎担,或搭伙走街串巷吆喝,或自行组织到城镇街头、广场、小区,超市边摆摊叫卖,或武装流动售酒车追集、赶场、下乡。或在主要城镇开设一两家本厂白酒专卖店------”

  “这全能着手就做。”

  “卖酒出来 吆喝,先尝后买,买多有送,有奖等等------”

  “还挺热闹!”

  “推销酒,回笼货币是一方面。另一方面就是造声势,让当地家喻户晓本地产酒。”

  “这在一定范围内,比花巨资请名人,上广告还会更有效。”

  “还有,所有推销酒人员都要主动了解,调研市场,向厂里反馈市场信息。这尤其有利于发现和使用营销人才------”

  “哥,你说的很实用,我这个门外人都开脑壳,深受启发。”

  “不过是些土招儿,简单办法,没准人家都考虑过。现在都信息化电子化营销了,难免这些土法儿打不入人家眼里!”

  “不管她们,武秀芳若求教,我就开这些土方!”

  列车快到站了,哥俩准备下车。